在珠峰新高度上,人类首次拨出的 5G 电话意味着什么?

苏建勋 36氪 昨天

珠峰项目带来的影响力,与 5G 技术上的积累,都是华为在全球 5G 牌桌上的筹码。


 | 苏建勋

封面来源 | IC Photo


在去年上映的电影《攀登者》中,演员张译饰演的登山队员在1950年中国人首次攀登珠峰时,因为弄丢胶卷,未能在登顶后留下影像证据,让“中国人登顶珠峰”的事实遭受到西方媒体的怀疑。
60 年后,相似的情节没有再次上演。5 月 27 日,中国登山队登顶珠穆朗玛峰,对珠峰高度重新进行测绘,这是继1975年、2005年之后,中国测量登山队第三次开启测量行动。此前,原国家测绘局测得珠峰高度为8844.43米。
传统珠峰测高的方式叫“三角大地测量法”,用的是几何学中“勾股定理”,通过山脚下的定点与珠峰之间的水平距离,再加上与峰顶之间的角度,推算出珠峰高度。

图片来源:维基百科

为了精确测量珠峰高度,测量队员还要动用卫星GPS、气象探测等技术反复核准数据。因此,从核准数据到最终公布,珠峰的新高度还要 2-3 个月才能面世,
除了再次登峰测高外,中国登山队员还完成了另一项任务,在珠峰峰顶实现了人类历史上的首次5G通话。
中国登山队员在珠峰峰顶打出人类第一通 5G 电话
图片来源:华为荣耀
能打 5G 电话,意味着珠峰需要 5G 网络的覆盖,就需要在人迹罕至的珠峰上搭建 5G 基站。4 月中旬,华为联合中国移动、联通、电信三大运营商陆续在珠峰开通5G 信号,为了展示 5G 能力,几家运营商还推出了 5G 直播,24 小时展示珠峰景象。
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 5G 上珠峰的举动。由于应用场景有限,即使是在一线城市,消费者对 5G 的感知都不强烈;另外,在海拔 6500 米的珠峰搭建 5G 基站,是一个极为艰难的项目,低温、狂风、缺氧……所有不确定因素累积在一起,做这么一件看似商业回报有限的事情,值吗?

5G 上珠峰有多难?
在接受 36 氪视频连线采访时,华为拉萨交付与服务业务部主任工程师张勇正在海拔5200 米的珠峰大本营,进行基站产品的最后交付,这些设备即将运往6500 米处的前进营,那里是普通人能够抵达珠峰的最后一站,再往上,就是 8300 米高度的冲锋营。
由于珠峰信号不好,加之狂风大作,张勇的耳机中一直持续着呼啸的风声,“天气突然不好了”,张勇说,又简单介绍了几句,连线便由张勇的同事接管。
张勇在珠峰上与 36 氪连线采访
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,搭建 5G 基站,运输、低温、狂风、高原反应,成为摆在华为工程师面前的四大难题。
5200 米珠峰大本营,是车辆能够到达的最高距离,一旦离开大本营往上走,所有东西都要依靠人背和牛驮,一头牦牛的配重为 40 公斤,而搭建 5G 基站,需要的物资多达 8 吨。
“很多设备其实是超过40 公斤的,比如光纤一般是 500 公斤,又不能截断运输,只能分成一卷卷,再由多头牛和多个人协同起来背上去。”华为拉萨交付与服务业务部部长王波对 36 氪说,由于运输难度过大,有一头牦牛中途被累死,还有一头牦牛把发电机摔了下来。

牦牛将 5G 设备送往珠峰海报 6500 米处

图片来源:华为

低温和狂风是对基站设备安装环节的两大考验。华为在珠峰 5G 网络中采用了 5G AAU(极简站点)设备,重量只有 30 公斤,在业内属于最轻,可以在零下 40 度的天气下正常运转,但在安装过程中,基站的搭建需要光纤焊接(俗称“熔纤”)完成,低温就带来了难题。
“零下 30 度的时候,光纤一掰就断了,而且是里面断了,外面的胶皮还完好。怎么办呢?只能先放在阳光底下晒太阳,或者在帐篷里点上暖灯,等温度高起来再开始熔纤。”王波说到。
王波已经在华为工作了 12 年,但在珠峰上,每一次操作都是新的经验。由于珠峰上风力极大,基站底座又因为考虑环保,不能用水泥浇筑,固定基站四周的抱杆就需要压低重心,同时把基站底座设计出更大的空间,方便将石头铺在上面,增加重量防止被风吹倒。
为了防风,华为工程师还需要尽量减小5G基站体积,他们在业内首次将射频设备 RRU 与 5G 基站 AAU 分离,把RRU搬进了机房,再将两者用光缆相连,这种将设备模块化、小型化的方式,有效降低了室外的5G基站体积。

华为 5G 极简基站。图片来源:华为
如果说自然环境的客观难题还能想出解决的办法,那工程师面临的身体考验,只能用意志去抗衡。
不是所有人都有登上珠峰的资格,王波告诉 36 氪,华为有近 30 名员工报名珠峰项目,但经过年龄、体能筛选后,只有 12 位可以到大本营,最终只有 6 位可以登上 6500 米的高度,完成最后的基站搭建。
从 5200 米大本营到 6500 米,虽然海拔相差一公里,但进入高海拔区域后,每隔几百米都需要身体重新适应。
“以前看一些高海拔地区的生存纪录片,以为(高原反应)多少有点演绎成分,上去才发现完全是真实的。”王波说,他的一位同事在海拔5800 米处出现了头晕、咳嗽的症状,“几个小时内就不行了”,随后立刻被送往海拔 4000 米的日喀则,因为救治及时没有出现昏迷,否则会发展为脑水肿,进而成为植物人。
王波最怕两种缺氧的状况:一种是爬坡时的咳嗽,“会根本止不住,肺都要咳出来,就是喝水的时候呛到的感觉”;一种是晚上睡觉,会突然感觉到窒息后猛地坐起来,“这是你身体的器官告诉你,你‘溺水’了。”
“我们晚上必须要两个人一起睡,能相互有个照应,听到同事的呼噜声才能安心。”王波说。

不挣钱,为什么还做?
5 月 4 日,华为联合中国移动宣布在珠峰 6500 米处完成5G 基站的搭建,27 日,中国登山队在登顶珠峰后,用荣耀手机打出了人类史上第一则 5G 通话,还在不同海拔测试了网速,这意味着5G信号已全程覆盖珠峰北坡登山路线及珠峰峰顶。
为了这通5G电话,华为有近 20 名员工在珠峰待了 46 天,总筹备时长达近半年。
这笔投入几乎看不见商业回报。珠峰人迹罕至,每年只允许接待 300 人登山,若从5G 用量上来看,不论是华为还是运营商,收入不过是沧海一粟。
对于 5G 上珠峰的目的,任正非早有回应。2019 年,在被问及当初中国移动与华为联合在珠峰建设4G基站时,任正非说:珠穆朗玛峰上没几个人,能赚什么钱?但可能有网络就能挽救登山者的生命。
在基站开通之前,珠峰大本营信号极差,只有在天气晴朗时搜到一两格信号,如果云层很厚,手机就完全打不出电话。由于交通闭塞、天气情况复杂,曾有多位登山者命陨珠峰。2015 年 4 月,在尼泊尔8.1级地震引发的雪崩中,珠峰大本营有多名登山者死亡,包括33岁的谷歌“隐私与安全”团队主管弗雷丁堡。
为了将信号铺满珠峰,华为从 2007 年就联合中移动开展 GSM(俗称 2G)网络覆盖工程;2012 年,在海拔 5300 米的中国境内大本营部署 3G 基站;2013年,完成4G基站部署;2019年,5G基站也被搬了上去。
对于华为来说,珠峰也是5G 技术的天然练兵场。
此次华为5G 基站搭建在了珠峰海拔 6500 处,可距离最高峰 8400 米仍有 5.6 公里的直线距离,这意味着五公里外的基站要将信号对准峰顶。如果因为风大等原因稍有偏差,5G 信号就无法覆盖珠峰最高处。“你就把信号理解为一颗子弹,我们要朝峰顶去瞄准。”王波对 36 氪说。
为此,华为5G 基站中采用了一种名为“Massive MIMO”的算法产品,使得发射出的信号波瓣更窄,但信号增益更强,也更适合山顶场景的信号接收。
珠峰项目带来的影响力,与 5G 技术上的积累,有助于华为在全球的 5G 竞争中占据有利的地位。此前,华为已宣布获得科威特、阿曼、印度尼西亚、突尼斯、马尔代夫等国家的5G订单,共计在全球已获得 96份5G商用合同。
但随着 5G 竞赛在全球加剧,加上近期国际形式的不确定性,华为在个别市场也遭遇到挑战。
今年 6 月初,加拿大最大的两家通信公司贝尔、Telus宣布,将与瑞典爱立信和芬兰诺基亚合作搭建 5G 通信网络,而华为无缘参与该项目;另外,英国政府预计将在 7 月底前发表反馈,做出有关华为能否继续作为 5G 设备供应商的决定。
华为需要更多筹码赢得海外市场的 5G 订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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